【甜奶】第十六颗珍珠3
*要开学了，慢慢写吧*
我想要评论看看我！
刘昊然再一次见到父亲是一个月以后。
“据悉，9月3日张氏别墅失火事件目前仍在调查中。由于案发别墅位于市郊林区，引发重大山火，直至今日附近林区遗漏火种排查工作才圆满结束。案件导致十七人死亡，一人失踪，失踪人为张氏珠宝公司少总张某某。警方表示，对于人员死亡和失火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
餐厅里的早间新闻絮絮叨叨地念着，刘昊然却没有在听，只是放空心思将嘴里的小半块面包嚼了不知多少下。
“少爷，”管家敲了敲门，探头进来。
“早餐用完了吗？”说罢，做了一个“老爷来了”的口型。
刘昊然会意，把手里剩下的大半块面包扔回盘子里，跟着老管家一路下了楼来到会客厅。偌大的会客厅只在正中央摆了一张华丽的高背皮椅，他的父亲坐在上面，身旁站着一个面生的男人。
“……父亲。”刘昊然在椅子前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他和椅子上这个男人大多数的对话都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进行，空旷的房间和强烈的压制感总让他有一种自己在被审问的错觉。
“小源啊，”坐在椅子上的人上身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不怎么自然的笑容。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从不对旁的什么人笑的。
“爸爸这次来呢，主要是跟你说个事情。老李管家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他女儿啊，也到了快出嫁要忙活的年纪了。前阵子跟我提了退休，我呢，找了个新的管家，带来给你认识认识，也让他俩交接一下。来，若昀。”说罢，抬起手向旁边一指，他身旁站着的男人便毕恭毕敬地欠了欠身，叫了声“少爷”。
刘昊然这才来得及打量那人。这个叫若昀的人身材高挑，黑色燕尾服外套的袖口上翻，内衬白色衬衫和淡紫色马甲，领口规规矩矩地带了一个黑色领结，脖颈修长，嘴唇丰润，眉骨高挺。两道斜插入鬓的眉下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随着颔首的动作微微低垂。
等等，眼睛。
刘昊然的目光在此处顿下，久久注视着那双眼眸。
好熟悉。
背后的老管家轻咳了两声，示意该刘昊然做回应。刘昊然冲着那个叫若昀的人点了点头，算作是一种接纳的象征。
“好，那就这样了。我跟你四叔还有事情要忙，老李，你跟着到仓库这边来一下，跟小张交接交接。”
说完这些，父亲带着张若昀起身就走。老管家滞后一步，拍着刘昊然的肩膀。
“少爷，以后要听老爷话，别那么任性了。”
刘昊然“嗯”了一声，颇有留恋地又看了看老管家的面庞。他意识到此时管家的笑与平日的都不一样，年老下垂的眼角堆满了细纹，原来这才应该是他真正笑起来的样子。
最后说完这句，他看着老管家转过身，顺着大门被日光拉长的阴影走出这栋房子。
“老李啊。”刘帮主坐在仓库档案室的椅子里，给自己点了一根雪茄。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身后的张若昀适时地将门”嘭“一声关上。老管家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之后仍旧堆起笑容。
“哟，老爷，我这，上了年纪什么也记不住，就记得您让我好好照顾少爷了。唉呀，想想这么些年，我这一心都扑在少爷身上。眼见少爷就长这么大了……”
帮主叼着雪茄，听到这儿“呵呵呵”笑了几声。老管家不明所以，也跟着干笑。
“那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觉得我看不见的那些账，都要最后一起算啊。”
“老爷，这......”老管家脸色一变，两条腿开始发颤。
“你当管家这么多年，贪了我们刘家多少钱，要我把账拍到你脸上吗？”
“老，老爷......”老管家这次再也笑不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爷、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您......”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脆响。帮主手里的子弹上膛，顶在了老管家的脑袋上。
“老爷！老爷您......您......”
帮主又一次笑了，这次是桀笑。他看着跪在脚下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颇为得意。顶在脑门上的枪口收回，枪身在手里转了个圈。
“谢，谢谢老爷......”管家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
不想帮主又拉起身边张若昀的手，将手枪递在他手上。
“你来。”
“什、我......”张若昀的手下意识后缩，眼神里写满了错愕。
“做管家的第一步是要听清楚任务和命令，我说叫你来。”帮主显得有些不耐烦，把一个微型摄像机打开，放在桌上。“一枪打不中没关系，随便打，这儿隔音好，打死就行。”
“我......”张若昀最终低下了头，没有接那枪。修长的手指纠结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帮主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他抬起手，捏着人的下巴将那张脸蛋儿拉到自己面前，欣赏着那双被迫微张的红润嘴唇和漆黑眸子中渐渐蔓延的恐惧。
“是你，当初在地下室里告诉我，你想活下来的。想活下来，就要照我说的做。”他把另一只手里的枪转了又转，最后在张若昀跟前晃了晃。“接不接？”
面前人的眼圈儿红了，浓密的睫毛一眨，掉下一颗晶莹的泪来。纤长的手抬起，颤颤巍巍接过自己手里的枪，又因为手心一层黏腻的冷汗差点没有拿住。
这把枪在张若昀手里仿佛有一千斤重。他转过身，艰难地抬起胳膊，手臂却抖抖索索地不听使唤。枪口左右摇摆，对准了地上还在不停求饶的老人。
他闭上了眼睛。
“嘭。”
子弹穿透身体的声音似乎比出膛时还要清晰。张若昀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几乎要把枪扔在地上。
“没死。”背后的声音冷冰冰地提醒。
他压抑着喉间几乎溢出来的呜咽，干脆不再睁眼，嘭嘭嘭嘭又连开四枪。
“这下死了。”帮主长长舒了口气，像是终于干完了件什么大事。
张若昀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倒在血泊中死相狰狞的老管家。手枪终于从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杀了个人。张若昀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便跪倒在地上。双臂抖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眼睛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地板，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杀了人。
“干得不错。”与此同时，帮主起身，收好了桌上的微型摄像机，来到跪在地上的张若昀面前。“这份录像就是你的投名状，如果你想逃走，或者私自做些别的什么事情，我会把它提交给执法机关。”他蹲下身，将雪茄在人的颈后摁灭，欣赏着人漂亮的眉峰痛苦的扭作一团，却咬紧了下唇不敢出声的样子。
“他的教训你要记住，以及，在这个家里一切以我的指示为准，要敢让我儿子出点什么问题，你随时可能死在任何地方。”帮主说着，揪起新管家后脑的头发，在那两片丰润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尸体。我有事先走了，等你整理好情绪，就回去见我儿子吧。”
房间的门被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张若昀迟钝了很久，才将脸埋在两臂之间痛哭出声。
张若昀第二次见到刘昊然已经是那天中午。
“少爷，以后您的生活由我来负责，有事您尽管吩咐我。”
“嗯。”少年似乎也有些认生，不知该如何应答。空气小小地沉寂了一会儿，刘昊然将手塞进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你的吗？”
被问到的张若昀不得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东西。一看之下目光便在上面愣住，漂亮的眼尾再次泛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那条珍珠手链。
那个家留给自己的最后的、唯一一样东西。
“问你呢，是不是你的？”
“……是。”张若昀努力压制住喉间的哽咽，可声线还是止不住地震颤。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不能也不敢对面前这个帮主的孩子表露太多的情绪。
刘昊然暗暗在心里确定了这人正是多日前雨夜里的那个男人，心中不免一阵恻动。他见张若昀说话艰难的样子，便不再问，只是拉起人的右手将修复好的手链戴在人的手腕。
“今早你跟李叔交接工作的时候我在草坪上捡到的。我家没有这东西，一猜就是你的。捡到的时候就断了，所以珍珠少了一颗。我也没有合适的东西给你补，就让它空着了。”刘昊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扯了谎，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张若昀知道自己记住了他那么不堪的一段过去。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其实想的是，果然各物就应该配各主，这条珠链被张若昀带上之后比单看惊艳不少，腕骨分明却不突兀，皮肤的白皙更衬出珠子的温润，银质部分则光泽更盛，显现出温柔而坚定的气质。
“谢谢少爷。”张若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闷闷地，带着点沙哑。
“物归原主有什么可谢的。”刘昊然似乎真没怎么在意，随手抬腕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十一点了，午餐我想吃三文鱼。”
“是，我这就去准备。”张若昀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刘帮主对自己的儿子上心得很，家里的仆人都可以吃统一的厨房，但刘昊然的一日三餐必须管家亲自准备，以免出什么差错。他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在心中纳罕这小孩仿佛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收拾情绪一样，在这个节骨眼安排自己去做饭，却没察觉身后的刘昊然盯着自己的后颈一直目送他到厨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张若昀忽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恍惚感，隐隐约约间仿佛自己还是那个热爱烹饪偶尔给家里露一手的集团少总，门外坐着的是自己的父母，一家人在郊外的别墅里享受难能可贵的度假时光。
手上的珠链随动作晃动，因缺少一颗而发出格外明显的哗啦声，仿佛刻意再提醒张若昀他已经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失去了所有。
他打开碗池的水龙头，企图以水声掩盖自己的失态。
“老李习惯在厨房右侧第二格里放一卷卫生纸，不要把厨房弄得太脏太乱，可以用它收拾干净点。卫生间太乱了，烫伤药我用过之后直接放在洗手台上也没人收拾，你一会儿去收拾一下。”
少年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分明句句贴心但却都是以命令的形式表达。张若昀愣了一下，透过厨房的毛玻璃向后看时，却发现刘昊然的身影就倚在上面。卡在心里的死结有了一瞬间的舒缓，仿佛与于无尽的坠落中抓住了一根细绳，虽不至于有安全感，但总算是有了一线的生机。
张若昀轻咳了两声，从刘昊然所说的那个格子里找到纸巾，擦干了眼泪。他看了看手上的珠链，剩下的十五颗珠子似乎是被小少爷仔细地清理过，每一颗都还是那么白润光滑。
“是，少爷。”于是，他这样回答。
“我叫刘昊然。”厨房门外的声音沉寂了一会儿，说。
张若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犹豫着没有回答这一句。他再次尝试着平静心绪，可拿起刀时眼前恍惚还是老管家惨死的景象。原本轻盈的刀具仿佛变得格外沉重，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只隐隐约约觉得这明晃晃的刀刃还未落下就已经沾上了血。
是再也洗不干净的、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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